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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救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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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了那麽久,茶水糕點怎麽還不送來?連我們國舅爺也敢忽悠,你找死啊?”

“是,是!馬上來,馬上來!這個……燒水沏茶講的是火候,小的去催催,很快的,很快……”

掌櫃的白著臉,忍著腿痛,瞅著這個機會趕緊溜下樓。

就在此時,樓上“突”地飛出一物,“啪”地一聲輕響,粘在一樓的雕花欄桿上,竟是一汪亮晶晶的口水。

掌櫃厭惡地回望一眼,並不敢往前門走,而是一瘸一拐地進廚房。

穿過廚房,出了後院,他才剛剛站定,即見一艘烏蓬船便破水而來。

老掌櫃大喜過望。

說曹操,曹操便到!

他忘了腿上的疼,強撐著迎上前去,扶著棵垂柳站住。

船頭細波蕩漾,槳聲攪動水紋,這一葉扁舟像往常一樣緩緩停靠在蘆葦深處。

船尾執槳的漢子摘了鬥笠,露齒一笑。

一名瘦得皮包骨頭的小丫鬟從船艙裏探出個大腦袋,朝他眨了眨眼睛:“謝伯好周道的禮數,居然親自來迎接小姐了。”這句話卻是向著船艙深處說的。

衛小姐喜歡予聆公子,玉瓊坊人盡皆知。

誰家小姐不知矜持,大半夜的跑將軍府上要找予聆公子?

誰家小姐不知羞恥,每個月初一便從定壤湖對岸劃船過來看望夢中情郎?

嘿嘿……答案就不用說了。

今天是予聆公子代夏侯老將軍巡視北營的日子,衛小姐不可能會忘記了。

說起來,衛小姐與這天香招還有些淵源。

衛相夫人早喪,只留下這麽個女兒,衛夢言害怕衛嫤在府裏觸景傷情,就在女兒五歲那年,將她送去了姨母那兒養著。這個梅二奶奶就是現在天香招主人梅六公子的生母。

衛小姐與梅六公子是不折不扣的中表之親,衛相之權加上梅家之貴,造就了兩家的繁華。

梅二奶奶雖是梅府的當家,卻天性和順,一顆心比棉花還軟,對衛嫤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好,寵著寵著,衛小姐就變成了刁蠻任性、飛揚跋扈的主兒。

這十一年來,衛嫤都認真扮演著飛天小蜈蚣的角色,兢兢業業地地禍害著金平百姓,這插著翅膀的蜈蚣一旦到了京裏,就輪到扶城人民傷心了。

沒錯,左丞相、昔太子太傅的掌上明珠就是與小國舅分庭抗禮的二霸之一。

衛小姐從金平回扶城,也就意味著小國舅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。

記得那一天,曹國丈還在上林苑與昭帝下棋,忽然聽到家人急來通報:“老爺,三公子今日把衛相的千金給搶了!”

“什麽?”那家人的氣還沒喘勻,皇帝手裏的棋子便撒了一地。

可是下一刻,那家人又結結巴巴地說了:“……不過沒搶成,衛小姐生氣,帶著一幫人把三公子給打了!”

這回輪到曹國丈手裏的棋子撒了。

棋是下不成了,曹國丈趕緊回家看兒子。

曹游才是第一次見到衛小姐,便被打成了包子。

國丈大人回來的時候,他臉上還敷著水袋,半邊腮幫子鼓得老高,躺上床上不肯下地。

慘就慘在,從那以後,衛小姐棒打鬼太保幾乎成了每次上街必行,不為其它,只因為小姐太無聊——要她坐在巴掌大的府院裏寫寫畫畫,繡繡剪剪,那還不如讓她去死了好。

“吃飯,睡覺,看美男,打國舅!”

每日行程,衛小姐都用小本子記得清清楚楚。

以暴制暴,才是橫行天下的關鍵。衛小姐來扶城不到三個月,便把小國舅收拾得妥妥的。

“衛小姐,曹、曹……”掌櫃的跳腳的當兒,甲板上又站出個花團錦簇的女娃娃,看年齡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,板著張與其父肖似的玉臉,一雙鳳目卻明亮得嚇人。

掌櫃的被她無意中一瞪,半截話立即溜進了喉嚨裏。

這氣場,並不是誰家姑娘都能有的。

衛嫤將自己刻意打扮了一番,一向素面朝天的她,破天荒地早起上了個妝,雖是娥眉淡掃,胭脂薄施,卻明艷得令人神奪。面對予聆,衛大小姐從來是有備而來。

她那一身齊胸銀紗水緞長襦,裏頭罩著一件金絲碧羽繡繪的雲錦,看似簡單隨性,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襲華裳貢錦分明是出自梅家手筆,論其價值可當得曹游三年食俸。

凡是與梅家沾親的人都免不了把富貴掛在身上,衛相千金自然也不會例外。

“掌櫃的,你這腿怎麽了?”衛嫤看了謝掌櫃一眼,她眼光毒得很,完全繼承了其父的犀利老道,不用後者開口,她已猜出了八九分,“又是姓曹那個混蛋幹的?哼,只躺了四十幾天就出來了,看來是我沒掌握分寸,上次揍他揍得太輕了!”

掌櫃的冒了一頭汗,膽怯地往樓上看了一眼,沒敢接話。

曹游本是坐在臨街的窗邊享受著家丁的捶腿服務,隱隱聽見湖邊有人說話,當即起身離座奔到了廊下,身後的人也不敢怠慢,跟著一呼啦到了欄邊。

她果來了!遠遠望著衛小姐那張如花似玉的臉,曹游惡狠狠吞了吞口水。

這姑娘長得是天香國色,可惜卻是只人見人怕的母老虎,可恨!直恨得他如百爪到心,從牙根到心底都直癢癢!

衛小姐似有覺察,緩緩舉頭與他對望,凝視半晌,生生自皓齒間吐出兩個字:“雜碎!”

氤氳水霧之中,居然在瞬息間卷起一叢殺意。

曹游的臉變得像鍋底黑一樣:“你說誰是雜碎?”

想起前幾次的慘痛遭遇,他忘記了剛才的得意。

新仇舊恨堆棧在一起,那還上著夾板的胸口又鈍痛起來。

上次啊,這個姓衛的小丫頭帶了十幾個人,打斷了他三根肋骨,生生把國舅大人從蛤蟆揍成了青皮王八……

傷筋動骨一百天,曹游卻是報仇心切,在床上勉強躺了一個半月便嚷嚷著要出門,他花了大筆銀子招徠了一群江湖人士,一清早便沖進了天香招裏守株待兔,果然,這得來全不費功夫,該來的真的來了。

可是站在仇人面前,為什麽,為什麽他的腳會發抖呢?

之前為了壯膽,他特地將愛做的事都做了一遍,昨天還忍著痛上了青樓,今兒一早便闖進了賭坊,只不過他不太走運,昨夜劇烈運動差點將腰給閃了,今天一大早又輸了銀子。

出師不利,心情更是異常糟糕,被人羞辱,面色愈加不好。

“我說你啊。都說你爹是個老雜碎,養了個你這麽不中用的小雜碎。”衛嫤笑瞇瞇揚起眉毛。

掌櫃的看看樓上,又看看眼前,冷不丁被風吹著打了個寒顫。

衛嫤腰桿筆直地站在船頭,猛地將手按向腰間,預備拔劍,可是……她忘了……她根本沒有帶劍!不,應該是說,她找遍了整座相府,也沒看到一把像樣的劍!

她本來想把廚房裏那把柴刀捎上的,可是枇杷這丫頭說,那東西太像破銅破鐵,會刮壞這件好衣衫。這衣衫可是要穿給予聆公子看的。

淚!那把柴刀哪裏是破銅爛鐵啊?那可是上好烏金鍛鑄的好刀啊……就是形狀寒磣了點。

還有,她為什麽要巴巴地打扮給那個笨蛋看?為什麽衛小姐會有這麽奇怪的嗜好啊?

拔不了劍,那……拔蘆草吧,總不能失了氣勢。

想到這裏,衛嫤衛大姐開始氣勢洶洶的拔蘆草,手起手落,蘆絮亂飛。

大腦袋的小丫鬟看著一怔,貓腰從船艙裏鉆出來,大聲道:“小姐,拔蘆草這種粗活交給枇杷就好。”她嘴快手更快,轉眼就利索拔下了一大片,邀功似的抱在面前。

衛嫤停下來,看著枇杷懷裏的蘆草,心裏挖涼挖涼的……

一時激動,又演錯角色了……

她現在是衛嫤,不再是卓樺……

她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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